張美儀 用寬恕與體諒代替怨恨
張美儀生於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自小被母親打罵,「煮飯時媽媽稍有不快,就會用筷子、鑊鏟打我,又會用切餸用的刀的刀背剁我,她也試過用剪髮用的鉸剪,插向我嘴唇,幸好傷口造成的疤痕不太深……」面對媽媽的苦待,美儀感到難受,「媽媽不高興時像發癲的老虎、獅子,是因為爸爸對媽媽不好,再加上家裡的經濟緊張,她又要照顧我們十兄弟姊妹,所以當媽媽情緒發洩打罵我的時候,我常常流淚向耶穌傾訴心底的恐懼和孤單。」
美儀自小在教會學校成長,「老師常常跟我們唱詩歌,告訴我們主耶穌愛我們,向我們講聖經故事,老師還教我們當遇到困難,可以祈禱、求神,神一定會幫助我們,所以當爸爸、媽媽準備風雨欲來的時候,我心慌慌、眼光光之際,就會祈禱!」
在孩子們還小的時候她就已經告訴孩子神愛他們,教養孩子走當行的路。
作調停人
美儀感慨的說,「感謝上帝保守了我的心,沒有把傷痕變成怨恨。其實也沒有辦法不原諒,我只可以說是諒解,我體諒母親沒有丈夫愛惜,所以甘心情願讓母親打,讓媽媽發洩在我身上,盡管肉體上的確留下疤痕、或滲血,容讓我代替爸爸給媽媽出⼀下氣。」再大一些,她還當起父母之間的調停⼈,「每次當他們打鬧完,我內心其實都是很驚慌,但是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我學曉不為自己想,先去他們身邊,安慰媽媽,因為見到媽媽受傷,我心裡都很難過,我替媽媽抹眼淚,讓她喝杯水,我有時又會提媽媽,當爸爸氣上心頭時,千萬不要跟他對著幹,硬撼只會自己蝕底、受傷。安撫完媽媽,我又會跟爸爸說,請他原諒媽媽,因為媽媽沒讀過書不曉得人情世故,剛才媽媽可能是說了一些難聽的話,令你很嬲,我很明白,當爸爸聽到我說明白的時候,他好像找到知音人,怒火隨隨降下。」她盼望開解到父母的心,並為父母禱告,「我由細到大都有一個疑問,爸爸媽媽不是盲婚啞嫁的,為何他們要傷害一個自己愛的人,夫妻不是要相親相愛的嗎?在他們身上我沒有見過恩情兩個字,真的很可惜!」所以她祈求耶穌讓父母在有生之年享受夫妻的恩愛之情。
不快的生活,讓她常思索自己將來怎樣做個好妻子、好媽媽,不能重蹈覆轍,「我知道爸爸、媽媽都是要權力、要面子的人,他們一生就在於權力和面子之間的角力,其實是非常可惜的事,對整個家庭都沒有好處。」成熟的她15歲的時候,已經做總結,把爸爸媽媽在家裡相處的模式,父母在家教小朋友的方法,一一檢視,「我要盡量小心去建立婚姻,一男一女就是一間屋的兩條棟樑,而在神的教導裡太太是要順服丈夫。」然而她卻碰到一面灰,甚至焦頭爛額。
婆媳之間
跟丈夫和奶奶的相處美儀感到尤其艱難,「我奶奶在家裡是集所有的人心在一齊的人,老樹盤根,家裡全部人都聽命於她,連兒子都很聽她的話。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她都有自己一套的處理方式,她有七個兒女,四個仔三個女兒她都很愛錫,對女婿也相當尊重,唯獨對媳婦,因為她重男輕女,對於外來者入她的家門的媳婦,她視為搶奪兒子的人,所以她對媳婦不太客氣。」她猶記得結婚前一星期丈夫告訴她,婚後每晚要回老爺奶奶家吃飯,她迫於無奈地接受,「這個決定我沒有被徵詢,總之是命令,就等於軍令如山一定要去。其實吃飯事⼩,但過到去的時候,即使只是遲了一點,奶奶便會黑面,或是聽到一些難聽單單打打的說話,呼呼喝喝、責罵,就是這樣每天被炮轟,不是味兒。」
「有時只想告訴丈夫奶奶對自己說了的一些話,我卻經歷了甚麼是孝順,我只是把事實告訴丈夫,但是丈夫的表現卻告訴我奶奶的不好一句都不能說,我漸漸明白我不能夠跟丈夫說自己內裡的壓力。」為了避免丈夫把自己的傾訴當成投訴,她學會了沉默。「有一次過年前,奶奶著我這個懷著BB的媳婦,爬上高處抹吊櫃,我跟肚裡的BB說,媽媽會盡量小心不會讓自己跌下來,我心裡也求神看顧我和BB,但抹的過程那個櫃傾斜下來,我叫嚷著請人來救我,感恩家裡的男士立即走出來幫我,結果平安無事,但家裡卻沒有一個人為這事說奶奶的不是。」
感恩神讓她和爸媽及老爺爺奶奶建立了良好的關係,現在仔女都成家立室了。
一走了之
每日難過的日子,千頭萬緒壓在心上,壓力快要爆煲的時候,就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美儀心裡卻極灰暗,她決定離開。「那時阿女坐在BB櫈,我望著女兒,對女兒說媽媽要走了,我捱不下去。我要離開這個家,但離開時我想到我的兒子是天之驕子,每個人都愛錫他,萬千寵愛在一身,但是兒子又百厭非常,將來那人代替我教他呢?老爺奶奶寵他,兒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將來怎樣算呢?我的仔女如何呢?但我連自己都處理不了,自己都崩潰,負荷不了,我要離開這個家,要找我的一片天,去哪裡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我要走,去一個任何人都找不著我的地方。」她晾完最後⼀塊女兒的布尿片,一個聲音開始跟她對話,這場對話開展了美儀的新生。
祂:你要往哪裡去?
美儀:我不知道,我好辛苦,以後的日子我不知怎樣渡過,所以我要走!那個聲音沒有怪責我,祂問我「你有沒有想起我?」我突然之間才醒覺,自己沒有想起神。
祂:如果你一走,他們會怎樣看我呢?
美儀:信耶穌的人拋夫棄子,到時會將罪名落在耶穌身上!
祂:你記得結婚當日你說過甚麼話?你不是說以你的婚姻榮耀我嗎?
美儀:對不起!我自己做了一個錯的決定,得罪了你,我選擇了跟一個未信祢的人結婚,我知錯,今時今日這個爛攤子是我自己一手做出來,因為我不順服,我不等候,所以我自己要面對,自己要承擔。如果我一走了之,那就羞辱了祢的名字,我說過的話竟然反悔,我感到羞愧。
祂:你可不可以因著我的緣故不走呢?
美儀:我不走,但是祢答應我,以後我走的每⼀步祢都賜力量給我,我靠不了自己,我全然依靠祢。
祂︰好,以後的每一天我都給予你新的力量去渡過,讓你可以跨過。
美儀:既然祢應允,我不走了,我留下來!我不再是張美儀。就是這樣,神帶領我走難走的路,神不單給我力量,讓我遇強越強,遇難越上,波浪越大的時候,即使壓到我透不過氣,但是我都可以從波浪中爬起來,再上路。
重新得力
「縱然難題來到,我深信我有能力渡過,天父讓我有眼界看到奶奶為何會出現這個情況,因為她看重家人,我學習作媳婦,我嘗試討她的歡心,我開始學習弄甜品、做糕點,因為這是我奶奶喜歡吃的。當奶奶知道我尊重、愛錫她,日久見人心,即使有些事情奶奶仍然是沒有徵詢我的意見,依然有難頂的時候,但我可以見招拆招。」她得了秘訣,「最重要是禱告神、祈求神,將心裡所有告訴神,祂必然帶領我的前路!」
「原來有好的關係,就可以有話題,奶奶一生已經付出很多心力給予家庭,但是家庭不是她人生的全部!我感恩神讓我自己修讀聖經課程,去發展自己的天賦,如唱歌、跳舞、做話劇,去照顧其他人,因為我不希望成為單翼的飛機,我要有強大的雙翼平衡地去飛,以致難題來到的時候,我可以被動的接受,主動地回應。我被栽培、修剪和整理,用心教我的兒女,我覺得很高興,所以我也鼓勵奶奶參加徒手健體訓練班、器械健體班,還讓她結識了朋友可以分享心事。」美儀幫助奶奶建立屬於自己的生活,而且在奶奶、老爺晚年的日子,她更是陪伴和悉心的照料。
至於她和媽媽的關係呢?「縱然她給我傷害,但她的好,我有留下來,包括她的運籌帷幄,做事的靈巧,我會承傳給兒女。」她吁一口氣說,「我媽媽在1999年離世,她是自己一個人在家裡,坐在洗手間離開的。在一個特別的日子,5月8日是星期六,5月9日是母親節,我心裡很希望送一份母親節禮物給媽媽,就是帶她去按摩,但5月8日早上我有些頭痛,所以有些遲疑,但是晾衫時有聲音提醒我,『你還不去,再沒有機會了,你會後悔一世』,我被神責罵,於是立即致電預約按摩服務。預約好便接媽媽去,做完按摩之後媽媽說要買兩盒飯跟爸爸吃,於是我便跟媽媽買了兩個飯盒。回到家,媽媽對我說不如一起吃,於是我就留下來。」
她感恩可以發展自己的天賦,如唱歌﹑跳舞﹑做話劇,帶著喜樂的心關顧有需要的人。
爸媽復和
她們從沒試過三口子一起吃飯,「吃完那頓飯,爸爸為媽媽預備床舖,並且準備一杯水給媽媽吃藥,爸爸說晚晚如是,爸爸還說如果媽媽睡不著,他會陪媽媽一起看魚缸的魚,或是一起看電視。」美儀聽罷不以為意,吃完飯便走了,「誰知神跟我說,你不是見到你想見的畫面嗎?你祈禱多年不是想見這樣的情景嗎?對!我想見爸爸媽媽復和,想見到夫妻的恩情,在他們的身上,我今天竟然見到了,非常感恩。」她心底感到溫暖。
5月9日母親節,美儀上完教會便跟媽媽飲茶,但5月12日她卻收到媽媽走了的消息,「非常震驚,而去到醫院,爸爸跟我說,『我跟你媽媽一世人為了錢打打鬧鬧,破壞大家的關係,但你媽媽竟然在去年12月的時候跟我說,以後不用給她錢』,我媽媽是一個很緊張錢的人,媽媽跟爸爸說這樣的話,爸爸大為感動,他們也從此修復夫妻情。」她說著說著,「我媽媽說出這一句話,我很感恩因為我做了一件事,我把自己儲了四年零存整付的錢,把當中的十分一呈獻了給媽媽,當時我還跟媽媽說,『我知道你嬲我,因為我讀完書畢業後就結婚,所以我儲了些錢,現在給你。』媽媽最初拒絕,但後來她說代爸爸收下。之後媽媽享受了半年人間的夫妻情,便走了。」
完美句號
作為女兒,美儀更為媽媽做了最後一件事情,「因為媽媽在家裡走,要驗屍,家姐、妹妹個個都哭過死去活來,就是不想要驗屍,我對她們說將事情交給我,由我負責、由我安排,於是我把媽媽的病歷、吃的藥,集齊所有的資料,跟家人一起去見法醫,我禱告求神在這件事上彰顯祂的智慧,最終法醫通過容許媽媽不用解剖,我心裡真的高聲讚美神!」祂真是聽禱告的神。「我媽媽在停屍間的時候,我在她的面頰輕輕的親了一下,這是完美的句號,我跟她說再見,我沒有嬲、沒有怨恨,我多謝她帶我來到這個世界,她勞碌一生照顧我們十兄弟姊妹,就是這樣我跟媽媽說了道別的話。」她由衷說︰沒有遺憾,全是恩典!
仔大女大又有了孫兒,一家樂也融融。
文:Ell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