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以為恥
新春期間向兩老拜年，老媽把我拉到一旁，低聲偷偷告訴我：「老爸已經五個月沒有洗澡了。」不可能吧！五個月沒洗澡！我怎麼一點也聞不出來？趁老爸新春心情不錯，天氣也暖和，我建議老爸洗個澡，他爽快地答應。我趕緊在狹窄的浴室準備好暖爐、盛好熱水，然後扶他踏進浴缸，隔著浴簾為他淋浴，老爸邊洗邊說：「好痛快！」為自己的孩子洗澡真的不勝其數，為老爸洗澡還是第一次。這是他半年來第一次的「好痛快」，也是我人生的第一次。
洗完澡，為老爸刮鬍子，據說他也是好久沒刮鬍子了。滿面像長滿雜草的鬍子真的不易處理，因為老人的肌肉鬆弛了，皮膚滿佈皺紋，對我來說真的是束手無策，只好用手指拉開皺皮，一點一點地刮。看見落在滿地的銀絲，引發起我少年時的絲絲回憶。
記得那時我中學剛畢業，暑假回家看望父母，有天爸爸為我剪頭髮，問我長大後的理想是甚麼？我直接回答：「讀神學，作傳道。」爸爸沒有吭聲，繼續專心揮剪，以他學者的性格，我知道他不會就此罷休，我也不吭聲。
「你不擔心會後悔嗎？」爸爸終於開口了，然後娓娓道來他在教會學校讀書的經歷。他很佩服當年遠道來華的傳教士，贈醫施藥，又興學施教，拿的是微薄的薪水，過的是簡樸的生活。我的爺爺當年就是受傳教士的影響，放棄國民政府的高薪厚職，回到貧困的鄉村辦學，教孩子讀書識字，後又自修醫學，為村民治病。爸爸知道傳道人的生活，擔心年幼體弱的我會捱不住，會有後悔的一天。
「絕不後悔！」我也不知那來的勇氣，就這麼衝口而出。
「這個信仰，真的值得你付出一生嗎？」爸爸當時還未信主，這樣提問是他的學者口吻。我沉思了許久，然後冷靜地告訴他，就算我付出一生的精力，發現這信仰是錯的也是值得的，因為我可以從此告訴普天下人這信仰是錯的。
四十多年過去了，對著記憶模糊的老爸，我的眼眶也模糊了，然而我要告訴他，我並不以他為恥，也不以福音為恥，謝謝他當年對我的信任和鼓勵，讓我這一生做有意義的事！
文：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