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力受限卻看得更多的陳衍泓
「正正因為我看不見,所以我才會去想更多的可能性。」儘管陳衍泓(Comma)失明,他卻經常用「試試看」心態勉勵自己,「原來看不見,只是我人生的一個逗號,我還可以選擇自己喜歡做的事,有機會接觸藝術,看到團隊生命的改變。」失明反倒讓Comma看到更遠、更多。
Comma自小受濕疹困擾,需要長期服用和塗用類固醇藥,加上患有紅眼症,眼藥水又是類固醇,副作用加在一起令他眼壓過高,導致青光眼,即使接受手術治療仍未能控制病情,三十多歲的時候就開始完全失明。
萌生輕生念頭
現代生活往往倚賴眼睛能看到的事物,所以喪失視力令Comma一度頓失所有,「當時我很徬徨,很多埋怨,問個天為何偏偏選中我!我那麼年輕,家中又沒有視障人士可以問,真的很無助。」而跟他拍拖七年的女朋友也要與他分手,「因為不認識失明,大家都誤會一旦看不見,家裡就會變得一團糟,她怕這一生都要照顧我,覺得失明就是走上絕路,於是分開了。那一刻我更加覺得無助。」生無可戀下,他曾有輕生念頭,「我想摧毀自己,但我家就在急症室附近,如果我跳樓,死不了卻斷手斷腳又失明,那就大件事!」故最後打消想死的念頭。
尋求信仰幫助
後來他想到尋求宗教力量自救,「記得每年平安夜、聖誕節,見到街上的基督徒唱聖詩報佳音好開心,為何他們會如此喜樂?耶穌基督降生與他們何干?我也想要這種喜樂感覺,可能這個信仰會幫到我,於是我便問朋友怎樣可以認識耶穌。」
友人介紹他上教會,從那時開始,他便開展了尋找天父爸爸的旅程。
Comma走到住所附近的教會,跟傳道傾訴,「我告訴傳道人自己失明,又失戀又失業,不知將來怎麼辦?傳道人鼓勵我哭出來,我聽了很驚訝,因為我有青光眼,十多年來中、西醫都叫我要保持穩定的情緒,否則一流眼淚,情緒激動時,眼壓便會上升,眼內的神經線就會斷得更快,所以理性上都叫我壓抑自己的情緒,但當傳道人給我紙巾,我的淚水就不停湧出來。」他把過去十多年積壓的情感完全釋放出來。
大哭一場以後他感覺良好,如獲新生,「我覺得自己好像變回一個人,因為人應該是有喜怒哀樂,可以跟人分享,甚至可以跟耶穌傾訴。」離開教會後,他健步如飛,感到輕省,仿似耶穌親自背著他下山一樣。他急不及待告訴友人:「有救了!我今個星期日一定要上教會。」他不單受浸加入教會,更帶父母返教會。信仰令他想通,自己只是失明,還能照顧自己,有枝白杖就能上街。
不過他坦言,這麼多年來都渴望視力可以恢復,「我四出尋求不同的中、西醫去醫治眼疾,甚至食抗癌藥,因為在西醫的角度,處理好免疫系統,皮膚沒那麼敏感,就能減少對眼睛的影響,眼壓減低,神經線就可以復元,但最終也沒有好轉。」雖然沒有改變,但他感覺身上其他的感官増強了,信心又多了,「我去的地方較以往多,工作也不因為失明而受影響,我可以返內地或澳門做福音事工,又可從事戲劇的教育工作,甚至創辦社企和慈善團體。」他自豪地說。
他於2016年獲選十大傑青
人生轉捩點是遇上藝術
「其實我失明之後做過中醫推拿,但因為要用力,幫病人治療後,我的眼底有閃光,原來眼壓不停飆升。後來認識了一位朋友,他帶我入行,讓我到大會堂跟小朋友講故仔。」Comma發現自己憑著一把聲也可以說故事,不受視覺限制。「原來盲人不一定只能做按摩,更能從事藝術。」由此開啟了他的戲劇教育之旅。
接觸藝術後,他給自己改了一個英文名――「Comma(逗號)」,「看不見雖然有限制,不等於只是待在家中等過日子。在我未失明之前,完全不懂藝術,對社會冷漠,真正是享樂人生;遇到小小挫折,對我來說,一瞬間可能劃上句號,但因為耶穌基督救了我,讓我人生有盼望、有喜樂,即如新約耶穌和門徒遇上大風浪,門徒問耶穌該怎樣辦?風浪的確看似艱難,但停一停或許祈禱過後便會有選擇的機會,人生可能有轉變,失明只是人生的逗號,沉澱過後可以再出發!」
最初他到大會堂為小朋友講故事,之後不僅講故事,還做戲劇演員,更寫劇本、做導演,「起初工作是沒有酬勞的,但我需要生活養家,便思想自己有何獨特性?於是在2013年創辦『黑暗劇場』,利用黑暗環境,讓視障、肢體殘障、精神病康復者等殘疾人士,與健全人士在同一個舞台上展現藝術才華,也讓觀眾以視覺以外的感官體驗戲劇。」身兼「黑暗劇場」藝術總監的Comma積極推動傷健共融藝術,並於2016年當選為「十大傑出青年」。
他續說,「記得有一次出糧給一位六十多歲視障的女演員,她嚷著要請我飲茶,原來她媽媽教她,第一次出糧一定要請老闆吃飯,我心想這位女演員能力不錯,在黑暗中行走自如,執生的能力又高,聲演的能力又好,又肯學,在黑暗表演唱歌也很好,為何六十多歲才第一次出糧?」這給他很大的啟示。
創辦慈善團體
「原來社會有一班人士被遺忘,他們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價值,如果有合適的平台讓他們發揮自己的才華,不但可以做到在美學上有養份的表演,更賺到有尊嚴的酬勞貢獻社會,這不是很好嗎?」就是這股使命感,「我由沒有自己的工作室,排練時要用公共空間,到2017年創辦『藝造人才』,2019年成為慈善團體,跌跌撞撞的走到今天。」「藝造人才」提供平台讓受障人士發揮藝術才華,並可賺取有尊嚴的酬勞,同時促進社會對受障人士的了解及推動社會共融。
他們到學校演出,同學看得投入
他到學校指導學生跳竹支舞
憑信非眼見
除了演出舞台劇,Comma積極培訓不同能力的弱勢社群成為藝術導師,也會到不同學校、機構進行戲劇培訓及生命教育。他發自內心對神的恩待感恩,「我做戲劇教育,就是因為我看不見,所以我才會想很多的可能性。我不用視覺跟小朋友玩,我可以透過聽覺遊戲,或觸感遊戲跟小朋友建立關係,在生活裡我見到真善美,透過我的限制轉化,看到這些變化,亦覺得受障的群體,有尊嚴、有酬勞,我們機構的成員因有合適的平台,他們得以做演員、導師或助教。」你或許也遇上困難,理想落空,但不要被環境所誤導,要憑著信心而非眼見。
「我們曾去過一間特殊學校教跳舞,在小朋友眼裡,他們看到有助教與他們的身體特質一樣,原來即使身體有限制,跳舞也可以那麼美麗,他們都可以選擇按自己的情況創造出一些可能性。」與其專注在障礙有多大,何不專注思想上帝有多偉大?在上帝手中是沒有難成的事。
「還記得有一次在屋苑,一位小朋友大聲叫Comma叔叔,他走前來拍我,並告訴我他是黃埔小學的樂仔;他提到黃埔小學,我有些印象,我曾經去過那所小學分享。小朋友還說因為分享時,我教他們跟視障人士溝通,不要揮手,所以他就大聲叫我。我跟他閒聊兩句,便說再見,但沒走上兩步,我心裡就不其然地泛起絲絲『甜』意。」一幅很美的圖畫,那位小朋友再不需要規條式教他如何與失明人士相處,他經已知道社會上有身體不同特質的受障人士,懂得怎樣跟他們溝通。
「因為我有平台,有機會進入學校,有機會接觸小朋友讓他們認識受障人士,將來若他到中三、中四接受融合教育,見到失明的同學,就會覺得他們沒甚麼特別,就不會有歧視、欺凌、受傷等。」作為戲劇教育工作者,他眼睛雖然看不見,卻可用上帝的眼光看世界,「在工作中我常常看到美麗的圖畫,例如家長、學生、受障人士的進步。現在我覺得失明沒甚麼特別,看不到反而很享受。如果我不是完全失明,我看不到失明人士的心態,可能仍然小看他們的能力,例如一個坐輪椅的朋友去不了需要行樓梯的建築物,究竟這是那位朋友殘障,還是社會沒有兼容環境而導致他殘障呢?如果可以讓人認識多些,無論軟硬件,當中的歧視或誤解就可以消除。」Comma找得生命的價值,並活得精彩。
傷健共融活得精采
演出後觀眾合照
一聽鍾情
經歷人生低谷後,他不但推動傷健共融,還勇敢地去愛人。「以前人人對我說,找個盲妹,至多弱視,已經好好啦!我心想其實都不一定是對方照顧我,可能是互相照顧,一起組織家庭,於是我就祈禱,求耶穌讓我有一個健視的伴侶,結果竟然真的出現了!」他和女友C+(鄭慧君)的愛情真的開花結果,夫婦同心,譜出無障礙的婚姻。
他分享在上帝帶領下遇到C+的愛情故事,「她是視障人士中心的職員,有一次我們一起開會,我聽到她的聲音,非常好聽,我心想為甚麼世上有如此動聽的聲音呢?」他暗中跟上帝默禱誓要娶得美人歸,「我跟天父說,如果那女士沒結婚或沒拍拖,我想照顧她啊!相處後知道大家都喜歡藝術,她喜歡跳舞,我又介紹一些口述影像電影給她,大家關係拉近,她又跟我一起去澳門,看過我的表演,結果我追了她兩次,第二次才能打動她的心。」他感恩有對方的同行,「我倆也曾遇到迷茫的時候,也一起經歷過營運機構的困難,但彼此在信仰上互相支持。」C+也補充說,自己沒記性,多得Comma經常提醒和照顧!
他與C+譜出無障礙的婚姻
他和C+均熱愛藝術
靠主活得不再一樣
聆聽Comma的經歷,編者被深深感動。因著信靠主,他雖然看不清七彩世界,卻憑信心不憑眼見,在艱難中仰望主、依靠主,以獨特的人生活出美好的見證,這也是一種不一樣的生命風采。你又是否願意靠主得著獨一無二的豐盛生命呢?
只要你願意踏出信的一步,主必不輕看!
文:愛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