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的精妙

「這還是一本小說，只是分成五個不同的樂章。也許，更好的說法是，這本書比較像是一張專輯唱片，你就是不希望有些歌被用單曲的方式發行。」（石黑一雄）

把五個不同的樂章結合來看，《夜曲》的精妙才能清晰地浮現出來。不過，首先明白「夜曲」這種音樂形式。這種音樂正是透過鋼琴踏瓣所製造的延音效果，去追尋有聲與無聲、音樂與靜謐之間那曖昧迷離的模糊地帶。石黑一雄通過第一人稱敘述者，以親切又誠實方式在讀者面前，侃侃而談自己一切感受和經歷，但是不久就有離奇的轉折刺激我們，開始懷疑這些敘述者的可信度。在敘述者說與不說之間，種種灰色的地帶，正正藏著最真實而且深刻的感情與痛苦。

第一篇是〈抒情歌手〉那種感情與痛苦較為明顯。故事以一個聲勢漸落的歌手加德納與妻子離婚想東山再起作為故事的核心。敘述者受邀和加德納合奏，在中段部分是一個很迷人的段落。為自己的妻子演奏原本是很有意義的，讀者最後得知是離婚前的演奏，實在令人唏噓。為著東山再起，再有名氣，不得不滿足世人某種看法。事實上，加德納的演奏令人深受感動，即使在遙遠的專制國度，童年時的「我」躺在地毯上，加德納的專輯在房間的一角兀自唱著，母親坐在沙發上，母親有一段傷痛，每夜就是靠著加德納的歌聲來渡過痛楚。然而加德納的那次演奏卻是離別之歌，其實也是有他的痛苦，讀者細味行文中的氛圍，他的痛苦也不是輕省的。

最特別是第五篇〈大提琴手〉，述說年青大提琴手的「我」最為曖昧。因為讀者如果從小說的中間部分開始閱讀，一定以為用全知敘述的角度來說故事，但是其實不然。作者強化故事的模糊地帶，並且敘述者的身份較為隱藏，正好呈現出一份耐人尋味的曖昧。他那種彷似全知的觀點，隱約透露那位受教的青年大提琴手，在過程中曾對他說出事情的經過。敘述者才可以如此表達這位大提琴手的感受。大有可能敘述者也是大有天分卻也是寂寂無聞的大提琴手。年青大提琴手才可透露心底的感受，產生微妙的共鳴，並且那樣的敘述方式和感受。

《夜曲》的精妙，在於這些不同的樂章都撫慰著，種種灰色地帶的感情與痛苦，給讀者某種療癒。因為在敘述者坦誠與隱藏的分享中，形成不同層次的對比、襯托與深化，使各種故事巧妙地產生撫慰的作用。所以，有論者認為這些小說是撫慰孤獨靈魂的抒情詩，不是虛言。筆者希望讀者慢慢品嚐《夜曲》，領會那些深刻的感情與痛苦，在心頭如歌流過，產生精妙的療癒。

書　　名：夜曲

作　　者：石黑一雄

出 版 社：新雨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1年1月

文：容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