懼怕的智慧
你怕甚麼就定義了你是誰。
懼怕是一種天賦保護生命的本能，是神賜的禮物，在腦子深處（大約是兩眼的高度）安置的兩個「杏仁體」（Amygdala）是處理情緒並管制懼怕的中心；懼怕的反應是直覺的、立即的。
一個黃黃大大的東西在孩子眼前一閃，她還不知道那是甚麼，懼怕本能的反應立即啟動，於是肌肉充血，瞳孔放大，毛髮悚立，低頭轉身就逃；再定眼細看，原來是動物園玻璃板後撲上來的老虎。於是她腦子前額葉（思想判斷的中心，因其體積大，又稱大腦）告知她不必害怕，孩子在眾目睽睽下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不再害怕，仍然不安，撲在母親懷中，讓媽媽撫摸，雖然老虎還在玻璃板後，大家還是在笑，但是現在她平安了。老虎忽然出現使得她害怕，經過大腦分析才決定可以不用懼怕，交感神經也平息下來。懼怕後的平安似乎格外的經歷到母親懷中的安詳。
懼怕是人心中內建的一種本能，叫人躲避那些危險的事物。心理學家告訴我們，人通常會懼怕未知 （Uncertainty），或別人關注 （Attention），或環境改變，或失去控制；所以懼怕是一種能啟動人積極尋求安全的恩典。不但如此，懼怕內建於人，更是可以給人智慧，福分，並永遠的平安。可惜人出於自己的愚昧，不知道去怕那當怕的，反而懼怕一些不當怕的事。比方：
許多人懼怕貧窮–但不知甚麼是貧窮，結果窮得只剩下錢，其餘的一無所有；也許人應當怕貧窮，但是他先得了解甚麼是「貧窮」。耶穌說「人若賺得全世界卻賠上自己的生命，有甚麼益處呢？」
許多人懼怕失敗–卻不知道誰才是他真正的觀眾。愛因斯坦的數學老師認為他是一個不成器的學生，這對他又何妨呢？也許唯有一個小丑才能討好萬人，而他自己知道他裡面的虛空。也許真正更可怕的是人；我們說「人言可畏」，「人心唯危」等等，這就是叔本華所說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美國南加州小有名氣的 Chapman University 在2014年發表了一份問卷，調查國人最怕的是甚麼，結果竟是：美國人最怕獨行夜路。也許這綜合了人怕黑、怕孤獨、怕危險這些不同的心理吧。這似乎更反應了美國人（受調查的人）相對的久處安逸，與現實脫節，生活在這個動盪不安，充滿災禍的世代中，這些人已經不知道應當怕些甚麼了。一個大聲喊說「我甚麼都不怕」的人，也許不是勇敢，而是愚昧。
我們有句諺語：「自古英雄不怕死，好漢只怕病來磨」。英雄再勇敢，也怕生病，因為知道病的厲害，至於他是不是怕死，就得看他知不知道死是甚麼了。我們因為無知而懼怕，也因為無知而不知道懼怕，懼怕是指向智慧的。
人對未知的懼怕是天性，所以怕死是正常的。人正常的心態是不想死的，死是沒有辦法的。一個人若真的不怕死，他其實也就無所畏懼了。有人說怕死是一切懼怕的源頭。只有當人認識到生命的有限，人才會去尋找生的意義，要知道自己為甚麼存在。
懼怕有兩個層次：害怕與敬畏。害怕促使人逃離，而敬畏是害怕與驚異加上欽佩。心理學家伯克將當人經歷一種「至高的存在」（Experience of the Sublime），描述為個人能夠感受到的最強烈的情緒，並因而產生痛苦、恐懼、欽佩、崇敬等心態；中文則把這種害怕稱為「敬畏」，正如一個孩子面對他嚴格慈愛的父親時的「畏懼」，他主要的心態不是要逃跑，而是想在他面前逗留。
伊曼努爾·康德是西方哲學史上劃時代的古典哲學家，也有人稱他是十八世紀啟蒙時期最後的偉大思想家。他的思想系統對西方哲學影響極為深遠，被認為是繼蘇格拉底、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之後，最具影響力的思想家之一。他曾說：「有兩件事在我心中產生愈來愈多的欽佩和敬畏：那就是我頭上的星空和我內心的道德法則。」這座右銘就刻在他的墓碑上。敬畏的心帶來康德智慧的追尋。
聖經尊崇智慧的重要，以「智慧為首」（首是「首要」的意思），並說人若追尋智慧，就知道「敬畏耶和華，得以認識神」。宇宙若是自發的，真理、道德、意義都是相對的，人就是「萬物的準繩」了。若人心中內建的敬畏真的指向一位「至高的存在」，認識宇宙萬物的創造者也自然是人智慧的最高境界了。正如聖經所記：「敬畏耶和華是智慧的開端；認識至聖者便是聰明。」（箴言九章10節）
人所存在的宇宙到底是怎樣的實存，因為人本身的限制，我們還不能完全知道。比方我們到底生存在幾個維度的空間裡？多重宇宙是否存在？……。但是我們知道一個多維空間的宇宙包括三維空間，若堅持只有我們能經歷的三維空間才能存在，這顯然是不智慧的認知。同樣一個包含「超自然」的宇宙仍然能完全包含一個自然的宇宙，實存是不需要我們同意的。
筆者也曾在滿天星斗的夜空下經歷到康德心中的震撼，讓自己關閉在物理時空中的心智被打開。
文：黃小石（作者簡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