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不相識
中國人有句老話說「不打不相識」，這句話背後有許多的典故，最常見的有出自明朝施耐庵所著的《水滸傳》。這是一本充滿打鬥的章回小說，也是中學小男生最喜歡的「課外讀物」之一。一次，「及時雨宋江」、「神行太保戴宗」、「黑旋風李逵」三人在江邊琵琶亭酒館喝酒，宋江嫌魚湯不新鮮，李逵自告奮勇去江邊漁船去買魚，漁人不肯賣，結果與船主「浪裏白條張順」大打出手。李逵陸上功夫了得，但不諳水性，差點被張順在江中嗆死，好在被戴宗及時叫停。張、李兩人打了一架，互相賞識對方武功人品，結為好友，後來兩人在江湖上有了「黑白水陸雙煞」的稱呼。
打出來的「相識」，與一般的「認得」不同。我們稱真正認識我們的人為「知己」，這是非常難得有的，所以有話說「士為知己者死」，只是現代的「士」不常打架，以吵架來代替，所以「不吵不相識」更為恰當了。
不吵不相識不只是在小說中有的情節，也實際發生在廿世紀三十年代兩位偉大的天文學家之間；一位是比利時的喬治•勒梅特（Georges Lemaitre），他是天主教的神父，是當時少有的相對論專家；另外一位是佛萊德•霍伊爾爵士（Sir Fred Hoyle），他是英國一位皇家爵士，也是天文物理學家。他們對宇宙起源的看法是截然不同的：勒梅特神父從哈伯定理及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的角度，得到宇宙在過去的一個時間定點，從一個極微小的「奇點」（Singularity）開始膨脹至今；而霍伊爾爵士則主張「穩恆態模型」（Steady State Model），認為宇宙沒有「開始」，是永存的，在其中不斷地產生新的物質，也不斷地擴張。霍伊爾甚至在一次學術演講中挖苦勒梅特的理論為「大嘭論」（Big Bang Theory，Bang 是「形聲詞」，這也就是「大爆炸論」）。雖然他們的學術見解不同，宗教信仰不同，但是在辯論中仍能彼此心儀，成了好朋友，並一同去意大利度假，成為一段佳話。
現在我們知道勒梅特神父的理論是正確的，可惜他沒有獲得諾貝爾奬，反倒是兩位科學家因發現「宇宙微波輻射」證明神父的理論是對的，而得了這項榮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勒梅特是一位神父的關係？）。反過來說，在1950年代哥倫比亞的華裔物理學家吳健雄博士，用巧妙的實驗發現「宇稱不守恆」定律，證明李政道與楊振寧的理論是對的，而使李、楊獲得了諾貝爾奬，吳卻沒有上榜（她雖曾4次被提名），不知是否因為她是女性的緣故？事隔六十年，若這事發生在今天，相信結果可能是不同的。
吵架是一種高強度而迅速的溝通方式，雙方在單位時間內所傳遞的信息量是非常大的。如果懂得如何吵架，的確會增進彼此的了解，其實這也應當是吵架的目的。吵架是一種藝術，吵架不是為了要「出氣」，也不是為了要「吵贏」，而是為了能溝通與了解，進而達到合作互助的境界。吵架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有「問題」需要解決，若問題得到了解決，那麼人與人的關係就會得到改善。甚至有些心理學家認為，完全不再吵架的夫妻常是他們離婚的先兆，因為他們已經放棄了進一步溝通的意願。
當然，吵架也不是改善關係的萬靈丹，因一言不合而吵翻了的人更是比比皆是，不見得是他們彼此的了解增加，反而是彼此的誤會增加了。所以會吵架是一柄兩刃的利劍。吵架既是因為有問題發生，若雙方把注意力放在解決問題上，吵架的結果常是正面的；然而爭執的雙方所要解決的問題常常不是一樣的，所以難以吵出甚麼結果來，除非先弄清楚問題是甚麼，雙方願意一同解決這問題。
「吵架專家」建議我們用所謂的「I-message」，就是把「I─我」的問題說出來，好邀請對方一同來解決這問題。例如：「親愛的老婆，我如果不吃早飯，那我一天都沒有力氣，上班效率很不理想，怎麼辦呢？」這是我有問題（需要吃早飯），否則會影響我的工作。這不是一個「挑釁」，而是邀請對方來幫助解決我的問題。若是說：「喂，我要去上班啦，妳怎麼還沒有做早飯給我吃？」，那麼不但你挑起問題，老婆也引發問題了：你憑甚麼兇巴巴地要我做早飯給你吃？於是回答說：「你自己不會做嗎？這麼懶的人我還沒有見過。」這下你不但早飯沒有著落，問題反而變得更大了。若是繼續吵下去，她有她的需要與委屈，你有你的需要與委屈，都據理力爭，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但是所爭的不是同一個理，以致除了傷感情之外，還產生了其他的問題，延續以後需要解決。你若好好陳述你的需要，邀請太太幫忙，也許有意想不到的解決方案。
若是與人吵架會做成誤解，那麼與神吵架呢？祂是不會誤解我們的。聖經中神還曾邀請人來與祂理論呢！「耶和華說：你們來，我們彼此辯論。」（以賽亞書一章18節）
聖經中許多認識神的人都曾與神吵過架，例如摩西。摩西是神的僕人，聖經說他是「耶和華面對面所認識的」（申命記三十四章10節），但是他曾多次與神吵架，愈吵愈認識神。聖經中有些先知也與神吵過架，例如先知約拿（耶穌還特別提到這個人）。約拿向神生氣，神問他說這樣生氣合理嗎？他回答說：「我發怒以至於死，都合乎理！」（約拿書四章9節）這不是吵架是甚麼？但是聖經學者都同意約拿是個認識神的人。「認識」這個辭的希伯來文是「yada」，這是指一種由關係而得到的認知（與科學的認知不同），我們知道，對他人深刻的認識的確是從關係而得的。
我們對一個人深刻的認識是從關係而得的。
文：黃小石（作者簡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