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之窗：選擇與遺憾
12/11/20美國政府終於核准輝瑞COVID的疫苗了。能早些注射的人都非常高興。不久後政府又核准Moderna疫苗，於是人開始問你注射了那種疫苗了。如今又有了J&J所推出一次性的疫苗，可以較以先的疫苗少注射一次，但是它的免疫力卻略損一籌。於是我們有選擇了，現在注射以後，還會像那些沒有選擇的人一樣興奮嗎？你是否會想你的選擇是不是最好呢？
人性最基本的追尋就是喜樂。那麼我們怎麼才能有喜樂呢？如果我們可以隨意選，也許多數人會選有錢。也許我們口裡不見得這麼說，可是我們總會以為愈有錢就愈幸福。為什麼呢？金錢本身雖不能直接帶給人幸福（其實我們大多不知道金錢到底是什麼），但是我們知道金錢卻能給人許多選擇的自由：錢多的人選擇的自由度也大，能夠隨意選是喜樂的緣由，若是沒有自由就難有喜樂。也許我們把有「選擇自由」與有「自由選擇」給混淆了。自由是喜樂的鑰匙，但是有選擇卻不見得是喜樂的緣由。
美國新罕布什爾州（New Hampshire）的格言就是：「不自由，毋寧死」，正說明了對自由的重視。這似乎是件不容置疑的事，問問在監獄中的囚犯就知道了。他們鋃鐺入獄雖然不愁吃不愁穿，可是大家都是巴不得可以早點出來，不然監獄就不再是懲罰罪人的地方了。自由在美國似乎是最高的善，那麼是不是愈有選擇自由的人，就愈有喜樂了呢？
但是人若採取「自然主義」（Naturalism）或「物質主義」觀點，那麼人的思想就只是大腦的運作的產物。這運作是在物理化學定律的嚴格管制下發生的：此刻大腦的狀態若是這樣，下一刻大腦的狀態就必然是那樣，這是不能改變的，因為這些定律都是不能更動的。物理學家霍金在他《Black Holes and Baby Universes and Other Essays》就直截了當的說：「一切現象都是已經決定好的」，只是我們還不知到這結局是什麼而已。也許物質主義有問題吧，到底人怎麼沒有（部分）的自由呢？
選擇自由真是人幸福之源嗎？心理學家告訴我們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美國市面上有本暢銷書叫《只想買條牛仔褲─選擇的弔詭》，就以學術研究的方法，分析人面對有選擇時的反應 。在2000年，斯坦福大學與哥倫比亞大學的兩位心理學家聯手發表了一篇有關選果醬的有名論文，說明人有太多選擇的時候的所面臨困惑。當人擁有的選擇愈多，也愈容易對自己所做的決定感到後悔。
另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出人意外的：根據哈佛大學與麻省理工學院的研究，若一個人做了選擇之後可以又改變他的選擇，他對自己至終所選擇的，比起那些不能改變主意的人，滿意的程度低些。他們的實驗大意是這樣的：在哈佛大學所開的一門攝影課程裡，教學生攝影的技術及暗房沖洗底片的方法。學生以「學習生涯」為題，攝取他們以為有特殊意義的鏡頭。學期結束後，學生們可以選一張自己特別喜歡的照片拿回家。在選課54名學生中，一半的人被告知他們在幾天之內，若不滿意所選的照片，則可以拿到學校來換另一張更喜歡的回去。另一半的學生則被告知他們所選擇的照片不可更換。隔一段時間以後，老師調查學生對他們所選擇的照片的滿意程度，發現那些沒有掉換權利的學生，對他們所選的照片比那些可以調換照片的學生滿意得多！更多的選擇不代表更多的幸福。
還有些研究指出：那些自由戀愛結合的婚姻（婚前通常有些不同的選擇），平均婚後三年就覺得不比「安排婚姻」（保守的猶太人，許多回教徒、印度人……都有「安排婚姻」的習俗）來得更幸福。他們更發現，十年後那些被安排的婚姻，平均就比那些自由戀愛結合的婚姻快樂多了。我們總以為自由擇擇導致幸福，但是我們卻常常缺乏作合適選擇的智慧。後見之明是痛苦的，卻不是不能補救的。
其實有些選擇不見得是我們想像的那麼重要，許多在我們無可選擇的事上，並不決定我們的命運。比方人對自己出生的家庭，是完全沒有選擇的，但這並不決定他將來的成敗。在我們可以選擇的事上，也常不是我們怎麼選（筆者指那些合道德的選擇），而是在我們作了選擇之後怎麼做，決定這選擇的好壞。選擇只是一個叉路口，選了之後好好去走，較怎麼選重要得多。相信「一失足成千古恨」是種沒有用的宿命立場。比方說一個人可以他可以取不同的人為妻，他以後的家庭幸福，不決定於他娶了誰，而更是在他怎麼經營這家庭。固然娶了不同的人建立的是不同的家庭，不同的家庭都可以有相同或不同的幸福。這是為什麼那些「安排婚姻」可以是很幸福的，因為他們既沒有選擇，也沒有「退路」，只能好自為之因而得到比較理想的結果，而那些後宮佳麗三千的君王，選擇雖多，卻少有美滿家庭可言。到底這是折磨還是幸福都難說了。
喜樂是人人都想要，卻又是如此難以捕捉。喜樂似乎不是環境的產物，而是一種能勝過環境的力量，它到底是什麼呢？喜樂的本身似乎也是一種選擇，因為沒有那一種情況，使人必定會或必定不會喜樂。中國人有名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典故，就是一個人在不利的情況下選擇喜樂的例子。有人說那只不過是所謂的「阿Q」精神，其實不然，因為他們就算不同意這種安排的婚姻，並不代表他們後來的喜樂不真實，有選擇的自由也同時附有選擇結果的責任，以及「要是當初若不是這麼選」的後悔。
雖然許多的選擇可以是殊途同歸的，但是有些選擇是會帶來無法逆轉的結局。人的選擇若是自由的話，人生的選擇就決定了生命的意義，因為在不同的選擇裡，可以帶來了不同的後果，若這帶來永恆結局的不同，這就可以算是人生命中最重要的選擇了。
文：黃小石（作者簡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