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見恩情

人間有情:大地見恩情

鄉愁是一葉孤舟,常在夢中向著故鄉顛簸冒進,那裡是他出生的大地,還有繾綣情深的母親。可是每次快到故鄉時,孤舟就被巨浪捲起,嘩的一聲,就從夢中扎醒。

1984年,填詞人盧國沾正在當首屆香港十八區業餘歌唱大賽的評委。台上輪到從東區初賽突圍而出的張學友。23歲的小伙子氣定神閒,微含雙目,歌聲高亢中帶渾厚,輕柔中出圓潤……

「啊…啊…啊…啊…啊…啊……河水彎又彎、冷然說憂患、別我鄉里時、眼淚一串濕衣衫……人於天地中、似螻蟻千萬、獨我苦笑離群、當日抑憤鬱心間……若有輕舟強渡、有朝必定再返、水漲、水退、難免起落數番、大地倚在河畔、水聲輕說變幻、夢裡依稀滿地青翠、但我鬢上已斑斑……」

學友選唱的《大地恩情》,正是盧國沾的肺腑之作。聽罷張學友,盧國沾向其他評委擺擺手說:「不用打分吧,一定是他了!」盧國沾力薦學友奪冠,不因是選唱了他的作品,事實上學友的歌聲超群出眾,實至名歸。然而那一個晚上,盧國沾被自己的歌詞勾起無限思緒,心潮幾番起伏。

《大地恩情》是麗的電視1980年播映的經典電視劇。由李兆熊、徐小明執導,黎小田作曲。70集分三個單元:《家在珠江》、《古都驚雷》、《金山夢》。以清末民初廣東省的農村作為背景,刻劃農民楊氏一家為生存而努力奮鬥的辛酸故事。劇中岳華飾演的楊六斤、劉志榮飾楊九斤、董驃飾容鶴齡、鮑起靜飾容達、張瑛飾孫學齋、余安安飾孫潔貞……還有劉松仁、米雪、伍衛國、陳觀泰……可謂鑽石陣容,粒粒皆星,演藝出眾。當年《大地恩情》收視率罕有的力壓大台無綫電視劇集《輪流傳》,並且導致原定80集的《輪流傳》僅播放15集就被腰斬,臨時安排新劇抗衡,一時成為電視史的佳話。

盧國沾曾經透露,為《大地恩情》填詞可謂一字一淚。「大地倚在河畔」,是盧國沾刻意要寫的。筆下這塊「大地」,正是他的家鄉潮連。潮連是江門一條大江之中的一個孤島,四面潮水相連。50年代末,八、九歲的盧國沾被安排離開家鄉。當日早上乘搭小艇,轉上大船,來到香港。江邊送別的,是他媽媽。畢竟當時他年紀太小,還不知是離鄉別井,所以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說過,這是盧國沾從不原諒自己的事情。多少個夜裡在夢中乘著小船向著故鄉顛簸冒進,渴望再見母親,可是每次快到故鄉時,小船就被巨浪捲起,千鈞一髮,就從夢中扎醒。「大地」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母愛「恩情」的一絲一縷、一江一湖,他都魂牽夢縈,永誌不忘。

「別我鄉里時,眼淚一串濕衣衫」,是由於離別當日他沒有哭過,沒說過再見,他就把遺憾填在歌詞作為補償。別後數十多年與家人故土不能相見,於是有「抑憤鬱心間」,是他對時代的控訴和不滿。「若有輕舟強渡,有朝必定再返」,「輕舟」指他回鄉必須渡江;「強」是指潛意識裡想做,誓要「有朝必定再返」。但是知道歸期難卜,只盼「有朝」,惟不知何年何日矣。「水漲,水退,難免起落數番」,筆鋒直罵那個時代政情幻變,令中港分隔,徒呼奈何,也意圖為自己拋下母親的自責開脫。「夢裡依稀滿地青翠,但我鬢上已斑斑」二十多年後的聖誕節,盧國沾終於重返故鄉潮連,還能說流暢的鄉音,可是歲月擲人去,他頭上斑白好幾處。

盧國沾借曲寄情,抒洩怨嘆,一字一句,源於肺腑。所以凡有人問他:「哪首詞你最喜歡?」他就必說這首《大地恩情》--- 他的「時代」曲。

起初,上帝創造天地,並按照祂的命定而運轉。冬去春來,花開葉落,萬物各按其時成為美好。「人於天地中、似螻蟻千萬」,人類渺小,上帝卻委以重任吩咐我們成為大地的好管家,又將永生安置在世人的心裡。上帝孕育大地,大地養育我們。大地見恩情,能不歌頌造物主!

盧國沾故鄉:江門潮連小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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