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無聲:五官失聯

五官失聯

不得不承認,有些時候,我好像我的自閉學生芝芝。

曾經帶十歲的她去海洋公園看魚。

看,繽紛的魚游繞身旁,紅的藍的金黃的,一二三隻大海龜慢動作地潛泳,又突然看見巨大的魔鬼魚撲面而至,海豚轉身躍跳,叫人大聲喝采。可是芝芝仍然只是眼睛直勾勾地跟著我走,身軀移動,靈魂卻被重重拘禁,一對眼睛看不見魚,一雙耳朵聽不見水族館裡小孩的拍掌聲讚嘆聲。她無知無覺地獨個兒走進心神完全被佔據的一片漆黑空茫,沉沉睡去。

看著這個與外界幾乎完全失聯的孩子,我明白為甚麼我特別喜歡詩篇二十三篇――你使我的靈魂甦醒。神呀,求你使我的靈魂甦醒,甦醒,甦醒過來,讓我睜開眼睛看見你,感覺到你藉著身邊百物碰觸我,叫喚我。叫我真正活過。

很多時候,我們的心思被佔據,被重重的憂慮、惶惑、恐懼、憤怒所拘禁,動彈不得。我們看不見在以馬忤斯路上與我們同行的主耶穌,我們認不出他,只是低頭專心為自己舔傷。忘記主耶穌是神,他已經復活了。

以馬忤斯路上沙塵滾滾,正如我們走著的人生路。走上高山,落入低谷,路從來不好走,總在意料之外……不是渺小的我所能掌控的,然而,請放心,充滿善意的天父掌控一切,怎麼我竟然忘記了呢?

走在以馬忤斯路上的我從不孤單,放慢腳步,打開五官,看月移星動,聽烈風捲起黑夜的落葉沙粒,然後天亮了,就看見一直與我同行的還有他,難怪我走過荒野路並不害怕。他不揚聲,不喧嘩,專心陪伴,殷殷守護,他叮囑我不用急忙慌張,慢慢走,打開耳朵仔細聆聽他對我說話,就像聆聽至親好友對我說話一樣。

握住他的手,感受一下他的手的溫度。

前面就是了,路盡處,朝陽升起,曠野路上的沙粒映照閃閃金光,無一人一物或任何勢力能阻擋晨光。我聽見主耶穌溫柔的提醒,「孩子,你也親身體驗過吧,怎麼忘記了呢?」

「父神必時常引導你,在乾旱疲乏無水之地,使你心滿意足,骨頭強壯。你必像被澆灌的園子,又像水流不盡的泉源。」

記起了,看見了,聽見了,觸摸了主溫熱的手心。主呀,我看見你手上的釘痕,觸碰了你手上的釘痕。你為甚麼不使你的傷痕,身體的傷痕,心靈的傷痕,隱藏消失呢?

噢,然後我明白了,你為了愛我而留下的釘痕,永不磨滅,在提醒我,你對我的愛是多麼徹底,不計後果。

今天,我像多馬一樣用手探入你的釘痕。主呀,我仍然脆弱不安,而且常常脆弱不安,但這又何妨呢?帶著釘痕的主,憐惜我身體上的,心靈上的,精神上的一道道傷痕。伸手要來醫治,以愛彼此連結。人世間從來不是天堂,傷痕乃是我與我們的主,認真去愛,認真活過的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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