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無聲:夜深回到客西馬尼園

夜深回到客西馬尼園

摯友之死使我深感哀傷,也使我明白人生不過是夢一場;你我結伴在這個星球上走一轉,然後各自歸家去。

生命中原來總遇悲喜。流淚時流淚,心痛時心痛,淚與痛不會持久直到永恆;這些都是短暫的。黑暗不是我們的歸宿,光明才是。天父的光照亮我們心靈上隱閉塵封處,就來為我們醫治療傷;縱使負傷,我們也能一小步一小步走向光明。

哀傷有時,歡笑也有時,歡笑也是短暫的,一眨眼而已,所以請盡情享受,不要留待明天。不要活得太小心翼翼,只管盡情去愛,放膽去做,保持純真,以自己為傲,為自己的生命潑出色彩繽紛。

上星期日天父接走我一生的知己,我驚愕莫名。誰?是誰死了?真的身邊人死了嗎?

那個星期日清晨六時,明明是主復活的日子,漸光漸亮的天色一下子被漆黑淹沒,鋪天蓋地的漆黑。從電話那一端傳來死訊,什麼?什麼?什麼?是笑華?笑華死了?你又是誰?她的兒子?有什麼證明?是電話騙案嗎?我竟然對著電話筒吼叫。

兒子說:「媽媽像平日一樣在小徑上晨跑,突然被一輛車撞倒,媽媽立刻就走了,並沒有受很多痛苦。」

取了她的命,卻施捨小恩小惠,「媽媽並沒有受很多痛苦」,是我們基督徒慣常的思考模式,要在痛苦絕望處找天父到訪的痕跡,還要學習感恩,把不合理的事合理化,保護自己不致崩潰。可是,天父,我太忿怒了,人死了,笑華死了,一下子就死去,為什麼死的是她,不是她她他他他呢?

天父,你明明看見,你不可以抓住司機的呔盤嗎?你不可以讓笑華腳腕受傷,暫停這一天的晨跑嗎?你不可以像我們聽過的數不盡的神蹟故事,明顯介入嗎?根本不需要你大顯神蹟,只要動一根手指頭吧了!動一根手指頭有難度嗎?原來不是你不能,而是你不願意,你選擇不伸出援手,你不拯救。我耳邊彷彿聽到躺在路邊血汨中的笑華聲聲哀叫,天父救我!

真希望自己是個機械人,天父你一按掣,好的,好的,我馬上遵行,不懷疑、不思考,更不需耗上年年和月月的光陰,學習降服。人的一生中要多少次回到夜深的客西馬尼園,掙扎抗爭,然後降服。天父,我們根本無法猜測你的作為,才發明一套套的神學理論,替你解釋,為你辯白。

今天我所愛的笑華慘遭橫禍,死了,突然死了。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心很痛,淚直流,慣常的基督徒思考模式停止運作,也不求你給我一個解釋,更請熱心的基督徒無需用老掉牙的經文,在我耳邊嗡嗡嗡叫。生老病死是人生巨大的事情,而我們人類比微塵還小,人生有太多疑問,卻無標準答案。

夜深回到客西馬尼園,我又一次回去,樹椏在月光映照下更顯猙獰,原來人生不是青草地溪水旁,我走過死蔭幽谷來到夜深的客西馬尼園。

人漸長大老去,開始明白生命中總會遇上一些艱難痛苦,是沒有緣由,也沒有答案的;那麼,就學習與疑問共存吧!我想不透天父在幕後有什麼心意,也看不到天父曾經做了什麼或縮手不做什麼,有時候會埋怨、忿怒,感到氣難平,那麼,在夜深的客西馬尼園丟一下小石頭發洩吧!

我會埋怨,也會感恩;我會抗爭,也會降服;我會混亂以致顛狂,也會喜樂平靜;我會陷入抑鬱深淵,也會超越重重險阻,高唱盼望之歌。我會明白天父的心意,也會誤會和不理解。夜深的客西馬尼園,從來不是一個講道理論公道的處所,而是極度憂傷,也深刻地感受到被愛、被珍惜、被環抱之地。在那裡,你從來不是孤單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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