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懷二意
自由意志與理性
物理學對「智慧」的定義，是能為將來創造「更多自由選擇餘地」的一個決定或一種能力。至於人是否擁有「自由意志」來做這種選擇，仍是個熱烈討論的問題。根據古典物理學，一切自然現象都是被自然法則嚴格控制，未來將要出現的事物，都是由過去宇宙時空軌跡所決定。然而，根據量子力學或隨機性的解釋，有人認為這可能成為自由意志存在的機制。近年來，一些新的理論認為，所測量的現象與測量者選擇的測量方式之間存在關聯性，這意味著測量的選擇和測量的結果都是預先確定的，這被稱為「超決定論」（Superdeterminism）。這樣看來，人擁有自由意志就是「超自然」的，是神所賜給人的恩典，讓我們人能「像」祂。
筆者認為，如果沒有自由意志，「有沒有自由意志」這個問題就不會是有意義的討論。同時，如果沒有自由意志，我們也無法確定我們所研究的科學是否正確，因為我們無法自主測試科學。神既然說伊甸園中各樣樹上的果子，人可以「隨意吃」，而且也讓人對自己選擇的結果負責，我們便姑且認為人擁有自由意志。這當然是基於人真正有選擇的可能性，如果不是能「隨意」，那麼自由意志也就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人有許多不同的選擇方法。有些人憑自己的喜好，這完全是主觀的；也有些人憑別人的遊說（如：亞當、夏娃）來選擇，這在當前數位化的時代，可能是最普遍的選擇方法。然而，最合理的選擇，應當是依據理性分析所得，這種做法本身就是「合理」的意思。然而，這樣的合邏輯選擇卻可能引發意想不到的問題 ─ 這就是著名的「布里丹驢的困境」。
布里丹驢的困境
一位十四世紀的法國哲學家尚·布里丹（Jean Buridan）對「自由意志」這個問題非常感興趣，提出以下情境：假設有一隻擁有「完全理性」的驢子站在兩堆等量等質的乾草中間，因為無法合理決定應該吃哪一堆乾草，最終只能餓死在那裡。
這個悖論其實並非布里丹首創。亞里士多德在他的《天論》中就提到了一個類似的悖論：一個又渴又餓的人，在食物和飲料之間無法決定應該先吃還是先喝，結果必然是餓死或渴死。這些悖論顯示以理性為唯一選擇依據所衍生出的問題，言下之意是除了「合理」的選擇之外，是否還存在其他條件呢？切斯特頓（G. K. Chesterton）說得好：「瘋子並不是沒有理性的人，瘋子是只剩下理性的人。」
孟子提到一個類似的情況：「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朱熹對此的解釋是：「熊掌尤美也」。他可以根據「美味」來選擇，「美味」雖然是主觀的，仍然可以成為合理選擇的依據。孟子進一步解釋：「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這裡有「價值」的概念出現，這是純粹的理性或科學無法觸及的領域。這個關於生命更重要的命題，並不在科學的範疇內。
心有其理
巴斯卡在他的《沉思集》中寫道：「心有其理，此理非理智所能知」。所以，「理」不僅僅是是否合邏輯的問題。布里丹的驢可以不必問是否合理，只要牠愛吃哪堆草，就去吃那堆草，心自有其理。胡適曾寫道：「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幾次細思量，情願相思苦」。可見「心」固然有其理，但「合理」嗎？胡適的這句話構思優美，一旦進入「愛」的領域，就會出現比邏輯更高的概念。心靈能感受的，頭腦不見得能夠理解（例如布里丹的驢），然而，頭腦可以理解的（例如吸煙有害），心卻要尊重。
一言不答的人
在主前9世紀以利亞在以色列北國做先知。神藉他警告當時的亞哈王，告訴他們如果繼續崇拜偶像巴力，神將審判以色列人。於是以利亞召集了所有巴力的祭司和民眾到迦密山上獻祭比試。「以利亞對眾民說：『你們心持兩意要到幾時呢？若耶和華是神，就當順從耶和華；若巴力是神，就當順從巴力。』眾民一言不答。」（列王紀上十八章21節）先知這樣問百姓，是因為他們有選擇的自由。結果他們的心智被蒙蔽，沒有選，也不敢選。也許他們想要巴力的祝福，又想要耶和華的祝福，因為他們不敢得罪王后（崇拜巴力的耶洗別），也不敢得罪先知，所以他們便「一言不答」。
他們不回答的基本原因是他們不相信真的有神，或者說，他們不認識真神。這是智慧的問題，也是心靈的問題，單單擁有自由意志是沒有用的。雅各書四章8節記載道：「你們親近神，神就必親近你們。有罪的人哪，要潔淨你們的手！心懷二意的人哪，要清潔你們的心！」不好好去運用神所賜的選擇自由，是得罪神的。
最重要與次重要的事
耶穌說：「一個人不能事奉兩個主；不是惡這個，愛那個，就是重這個，輕那個。你們不能既事奉神，又事奉瑪門（瑪門：財利的意思）」。人若想要一切，結果卻會什麼都得不到。能夠捨棄一切次要的，去選擇最重要的，就是認識到神所賜的恩典是多麼深厚。魯益士說得好：「若能選擇最重要的事，那麼次要的也可一併得著；把次重要的當成最重要的，結果不但得不到最重要的，連次要的也得不到。」生活在現代的人有太多的選擇，如果我們想要什麼都擁有，必然會在這些選擇中迷失，反而一無所得。這正是「布里丹驢的困境」現代版。
人得以進入神的國是神的恩典，也是出於人自己的選擇。人的選擇是有意義的，因為不同的選擇所帶來的結果是各異的。這一點連不信神的卡繆也曾說過：「生命就是我們一生所做的選擇。不選擇，也是一種選擇，生命仍然持續著。」
文：黃小石（作者簡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