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之窗：預知、預定與自由意志
美國大選的結果是預定的嗎？宿命論者以為人的一生命運都早已命定，不能改變，沒有什麼好說的。其實事情比這複雜得多，因為世上不只僅有一個人，而且世人的命運都必然是互相關聯的，若要將每個人的命運都預定，肯定是一個難以想像的複雜過程，由於人與人有許多的接觸與干擾，人們的命運不是獨立存在的，比方：一個命定要經歷某次火車失事的人，就需要同車的人都預定與他一同失事，而這些人的家人、親友、以及鐵路局、交通處、政府當局、保險公司……等，也都得預定要經過這場劫難及其餘波。一個人的命運是整體錯綜複雜命運的一部分，必須是經過極高明的調度與處理才能達成。所以接受宿命論就等於接受了一位全知全能的「安排者」。宿命論固然可以解決一個人對自己遭遇的無奈感，卻也同時否定了整個宇宙存在的目的與意義。因為「宿命」不能只是一個人的問題，你若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其實就也改變了別人的命運。別人肯不肯呢？
那麼若是我們否定宿命論，是不是等於否定一位全能者的存在呢？因為上帝既有全備的知識，祂就能知道將來的事；祂既已知道將來的事必然會發生，人的命運似乎早已注定，那麼人就不可能有自由意志，甚至連他所作的決定，都是必須要產生的決定，並沒有自由選擇的餘地。是否上帝的預知帶來了預定，預定排除了人的自由意志呢？就是這麼簡單嗎？這問題的答案與「時間的本質」是大有關係的。問題出在祂「先」知道，而不是祂知道。
時間與空間都是最平常的概念，同時也是最神秘的概念。海德格認為我們對「時間」的認識是我們對「存在」認識的開始。從科學實證的角度來說，時間與空間都是看不見、摸不著，也是我們不能直接經歷的，我們只能用對時間與空間的測量來定義這個抽象的概念，但是測量的尺度並不說明時空的本質是什麼。「預知」和「預定」當然都是與時間分不開的辭彙。
上帝存在於我們的時間裡嗎？根據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我們知道時間與空間是不能分割的，在所有不同的參照座標裡的時間都是不一樣的（相對的），時間的快慢也是不一樣的。如果上帝是無所不在的，祂也就必須在所有參照座標的時間裡，或者說祂在整個「時空」的裡面，祂無所不在的本質，也就同時說明了祂超越時間「永恆」的本質。這位創造了時間和空間的主，在沒有時空以先就存在了，所以祂不在我們的時間和空間裡。
當我們說上帝「預知」時，祂是在什麼時刻知道的呢？有人也許會說：上帝在一件事情發生以前的任何時候知道，就是「預知」了。這種說法似乎意味著上帝是存在於時間裡面，就像我們存在於時間裡一樣，有過去、現在、將來；過去的事我們不能改變，將來的事還不一定是什麼樣子，現在就是那「還不一定的」變成「不能改變的」的那一刻。
上帝若是時空的創造主，祂必不在祂所創造之物的領域裡，而時間與空間都全然在祂的面前，所以上帝不同於我們，在祂沒有過去、現在、將來，時間對祂而言，好像都已經過完了，全都在祂的眼前，好像空間一般，一目了然。我們雖然不容易想像這是什麼光景，但卻有點像我們看已過去的時間，過去像是一個整體出現在我們的腦海中，在這歷史的整體中，時間不再流動，事物也不再改變，固然我們曾經活在過去的時間裡，現在我們卻在那已過去的時間的外面。
所以我們可以說：我們知道過去在我們身上已發生的事，但這現在的知識卻不限制我們在這事發生時的自由意志，也就是說：我們那時的自由，完全不受我們現在的知識的限制，因為這知識是後來得到的。我們的知識固然代表這事已經發生，但是卻不代表這是件「命定」的事，因為我們在當時的時間裡仍是有自由的。為此緣故，上帝在時間外面對在時間中發生的一切事物的知識，也不限制這些事物在時間內的自由，正如我們知道我們自己的過去，但這知識並沒有限制我們在當時的自由一樣。
我們說上帝能「預先知道」將來要發生的一切事，這顯然是用擬人的筆法，敘述在人的時間裡一些將來要發生的事。但對上帝而言，祂既然不在我們的時間裡，將來與過去對祂就沒有什麼意義，正如文學家寫了一部小說，作者不在小說中人物的時間裡一樣，小說中的過去與未來，都同時存在於作者的腦海裡。同樣在上帝也只有一個永恆的現在，所不同的，是小說中的人物沒有什麼自由意志可言，全然在作者的擺佈之下，而人卻是有自由意志的。
人的自由意志不是絕對的，是有其預定的層面。比方：母親可以讓孩子有自由選擇穿他喜歡的衣服，而且不論斷他的選擇，所以這孩子要穿哪件衣服就可以穿那件衣服；但是孩子的自由不是無限制的，因為他仍然得在他的衣櫃中去選他要穿的衣服，而衣櫃中的那些衣服，是母親事先預備好放在那裡的，這些衣服是她為孩子預定的，但是孩子仍然保有相當的自由。
換句話說，我相信我們的將來已經存在，這些都在人的時間裡逐漸展開；但是這些將來要發生的事，還是可以預先包含了我們在時間中的一切自由意志。上帝預先知道關乎我們將來的事，並不代表我們沒有自由意志。這與「創造時間的上帝是超越時間的」的本質有關。
人對上帝所能形成的概念，都是從被造界中觀察而得，既然造物主與被造物是截然不同的，人在被造界中所得的認知，不足以認識上帝，那麼人就不當以為自己可以了解一切屬神的奧秘，若是可以，這樣的上帝就未免太小了。從祂而來的自我啟示，是人認識其超然的途徑。
文：黃小石（作者簡介）
